我的童年是在渝西地区乡下度过的。时光荏苒,岁月匆匆,随着求学的道路离开乡村,入住城市,回乡村的时间也就是春节,拜望亲朋,祭祀先祖。但我始终固执地认为,要想找寻最纯正的春节文化底蕴,还是非乡村莫属。
儿时乡下过春节的那种氛围让人留恋,永远记忆犹新。那时候,乡村人们的生活还不富裕,但对春节却是格外的重视。每当春节即将来临,村庄上空袅袅的炊烟缭绕盘旋,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沁人心脾的香味,家家户户贴春联,大人们的欢笑声,小孩们的嬉闹声伴随着此起彼伏的鞭炮声,一切都是那样的温馨,那样的祥和!
春节期间,孩子们是最开心的。放了寒假,小伙伴们便在村子里成群结队的疯玩,唱着“胡萝卜咪咪甜,看到看到要过年”。在这稚嫩的童谣声中,春节的大幕就拉开了。辛苦劳作了一年的人们,平时压箱底舍不得花的血汗钱,也要拿出一点来购买过年用的物品,除食品以外,还有鞭炮、香蜡、对联、年画、灯笼等,更要为孩子们备些东西,哪怕是一件新衣裳,一个新书包,一件新文具,几颗水果糖,都会圆了一个乡下孩子一年的梦想。
那时候乡村人们生活困难,平时连豆腐都是很少吃的。进入春节,不管平时多么节省,家家户户都要做一点豆腐,整个春节的菜谱,煎、炒、蒸、炸都离不开豆腐。那时做豆腐的工具是石磨,现在的孩子们几乎没见过,即使在农村也很少见了。石磨就是两块直径1米左右、厚20公分的圆石摞在一起,放在一个盘状的石臼里,固定在一个比较牢固的架子上,两块圆石之间用錾子打些条形齿痕,上面的一块中间凿一个圆孔,边上对称的插着两条木柄,也叫磨把,把豆子和着水放进上面石磨中间的孔中,推动磨把转动圆石,白花花的豆浆便从石磨之间流进磨盘,再流进木桶里,经过加工成型,豆腐就做成了。后来村子里有了电,很快又有了电磨,也就告别了推磨的历史。但吃着电磨做出来的豆腐,总感觉不如石磨做出来的豆腐好吃。
印象中从腊月二十三接灶神开始过年,通常是杀猪和过年一起,亲戚朋友排好过年的日期,轮流过年。整个乡村一下子就活跃起来了,田间小道上到处是一串串走亲戚的人们,穿戴整整齐齐、干干净净,一路嬉笑怒骂、插科打诨,成为乡村一道独特的风景。有些亲戚朋友较多,实在安排不过来的就排在晚上;有些家庭比较贫困猪儿没有喂大过不起年的,善良纯朴的亲戚朋友也不计较,杀猪的时候还会送上一块猪肉。
腊月三十过大年,我们三兄弟像出笼的小鸟,穿上新衣服,无拘无束的在房前屋后疯跑。母亲买回来的鞭炮我们舍不得成挂的燃放,把它拆散一个一个的点燃,每一声响声都是那样的悦耳动听。一顿团年饭,便是过大年的主题,“丰盛”的菜肴摆满一桌,其实也就是荤少素多。阖家团聚,围坐桌旁,共吃团年饭,享受的是骨肉亲情的快乐。
最难忘的是除夕夜,在县城工作的父亲平时很少回家,每年都是以固定的模式在这天晚上来评判我们的学习成绩。三兄弟按顺序依次读自己的学习通知书,老大、老二读后,父亲严肃的脸上露出少有的笑容,那笑容就像冬日里盛开的一株温暖的菊花。老三读后,父亲脸上的菊花一瞬间就凋谢了,代之的是强烈的不满和严厉的斥责,最后以老三深刻的检讨和哭哭啼啼的保证收场。现在回想起来,我们三兄弟能够有今天的成就,和当年父亲的严格教育是分不开的。
如今的乡村春节,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有了新的变化,有些场面和氛围离我们渐行渐远了。乡村人们的思想观念也在变化,给乡村春节注入了崭新的内容。除传统的回乡团聚外,有的全家老小、亲朋好友走出家门,去城里餐厅吃团年饭,有的举家外出旅游观光,开阔眼界,愉悦心情。人们不仅追求物质层面的东西,也在追求精神层面的东西。
乡村春节,是民间文化的发展和传承。古往今来,源远流长,如百年陈酿,窖香浓郁,醉人肺腑。乡村春节,来的风风火火,走的急急匆匆,留给人们几多温馨的回忆,几多美妙的憧憬。正是有了它,乡村人们才年年春节过得有滋有味,回味无穷。